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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现真实耀眼的唐诗世界

时间:2023-07-27 17:25:45     来源: 南报网

近五万首诗,一千多万字,南大《全唐五代诗》编纂接近尾声


(资料图片)

再现真实耀眼的唐诗世界

南京日报/紫金山新闻记者 王峰

动画电影《长安三万里》正在热映,影片中40多首唐诗名句的视觉化呈现,让人感受到从大唐奔涌而来的时光与诗情。事实上,伴随着唐诗的阅读和赏鉴,其研究也越来越深入。南京大学古典文献研究所编纂的《全唐五代诗》充分利用现存的古籍文献,吸收考古、科研最新成果,对清编《全唐诗》辨伪校证,经无数学者皓首穷经,这项巨大工程已接近尾声,将“完备精确”地呈现给人们一个真实而耀眼的唐诗世界。

时间跨度30年,南大五位编委为编纂保驾护航

《全唐诗》在清代就已经成书。清代初年,康熙刚平定内忧外患,就把整理唐诗编纂全集提上了议事日程。他委派曹寅征集了江浙两省的在籍翰林,一共十人,用时一年零五个月,编成《全唐诗》共九百卷,以“御定”的名义颁行天下。这部《全唐诗》一直流行到现在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,《全唐诗》的弊端越发引起人们的关注。南京大学荣誉资深教授周勋初总结为:缺收较多、误收严重、互见迭出、不注出处、校勘粗疏、小传简陋、编次失当。用一本更好的崭新的《全唐诗》取而代之,成为学术界共识。大家根据当时已经自然形成的几个研究唐代文学的据点,推举南京大学周勋初、中华书局傅璇琮、南京师范大学郁贤皓、苏州大学吴企明、河南大学佟培基、复旦大学陈尚君等六人为主编,并申报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委员会立项。

自1991年起,《全唐五代诗》的编纂工作正式开始。据南京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王一涓介绍,在此之后,《全唐五代诗》编纂完成了初、盛唐部分,却因故中断了十多年。当年那些年富力强的学者,也随着时光流逝,逐渐退出工作状态。周勋初作为第一主编,更加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和责任感。其时,南京大学文学院经过程千帆和周勋初两位先生的辛勤耕耘,中国古典文献学和中国古代文学两专业,已经成为享誉学界的中国古代文学研究重镇。于是古委会建议,《全唐五代诗》工作由南京大学古典文献研究所接手,完成全书的出版事宜。至今,又过去了十多年时间。

如果说唐五代诗歌是中国古代文化的一座丰碑,整理《全唐五代诗》的人就是这座丰碑的打造者。

从2011年起,周勋初的全部时间精力都投向这一艰巨的世纪工程。

严杰教授自1986年硕士毕业留校后,一直在古籍所工作,其主要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文献与笔记小说,出版有《欧阳修年谱》《颜真卿评传》《唐五代笔记考论》等专著。严杰作为《全唐五代诗》的第一常务编委,负责前期稿件体例确定、任务分配、稿件修订,以及后期书稿编排、校订等。据王一涓介绍,唐诗不是严杰的主攻方向,但他凭借扎实的专业基础和惊人的记忆力,《全唐五代诗》中几千个诗人全部由他排出,如数家珍。

姚松教授曾参与由周勋初主编的《唐人轶事汇编》和《册府元龟(校点本)》,本人曾完成《十朝诗乘》点校、《宋代传奇选译》等著作。

武秀成教授主攻目录学和唐宋史部文献,出版著作《旧唐书辨证》《晁公武评传》《玉海艺文校证》等,目前主持国家重点出版项目“点校本‘二十四史’和《清史稿》修订工程”中的《新唐书》校订项目。在《全唐五代诗》编纂工作中,细致认真的武秀成将是最后审校质量的把关人。

在《全唐五代诗》工作组五位常务编委中,除了严杰、姚松和武秀成三位教授,另有两位新鲜血液。赵庶洋副教授所有的学术准备,都让他对唐代文献有了很好的整体驾驭能力:他赶上了古籍所《册府元龟》整理,与导师合作进行了《玉海艺文部》校证;其学术兴趣在唐代文献,硕士学位论文做了《新唐书艺文志》考校,博士论文做了《新唐书地理志》研究。徐涛副教授的专业方向虽然是宋代文学,出版有《王安石诗歌研究史稿(两宋时期)》,但在参与《全唐五代诗》的编纂工作后,他认真研读过周勋初的唐诗研究著作和论文,为其《唐诗纵横谈》一书撰写了导读,他为《全唐五代诗》篇目统筹等工作贡献了自己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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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全唐五代诗》并非清编《全唐诗》的修订补充,而是在现代学术规范的指导下,吸收唐代文学研究丰富成果,以科学的方法编纂而成的一部唐诗总集,体现了新时代的学术水准。

赵庶洋介绍,据统计,仅《全唐五代诗》初、盛唐部分,较之清编《全唐诗》就新增诗人153人,诗作1253首(句),伪诗剔除入存目者740首(句)。对于有别集流传的诗人,均择其善本为底本,并校以其他版本及相关古籍,针对文字异同写出详细校勘记。如杜甫诗以《续古逸丛书》影宋本《杜工部集》二十卷为底本,校以其他十余种版本,基本囊括了杜甫集的重要版本,校勘记中详细罗列异文,一本在手,其他十余种杜甫诗集的大致面貌即可掌握。

《全唐五代诗》在唐诗疑伪考辨、残句考辨、无名诗考等方面也作出了卓绝贡献。

《全唐诗》卷一唐太宗名下收其《咏鸟》诗残句:“近日毛虽暖,闻弦心已惊。”句下注出自《海録碎事》。

《海録碎事》原文是这么说的:“太宗《鸟》诗云:近日毛虽暖,闻弦心已惊。”宋本《白氏六帖事类集》也有此二句。但在赵庶洋看来,这两句诗并非唐太宗诗,而是出自南朝梁人朱超之手,载于《艺文类聚》。《艺文类聚》的编者欧阳询为太宗朝名臣,对于唐太宗御制诗必定非常熟悉,断不至将太宗诗误属他人,这可从侧面证明此诗非太宗所作。

《古今图书集成·山川典》载有王昌龄的《云山清晓》诗:“苍深翠浅瀑峥潺,岂谓讥秦始爱山。一炬咸阳机冢赤,紫霄巍立晓云间。”但在《全唐诗》王昌龄名下,并没有见到此诗,《全唐诗续拾》按语称“此首当出后人伪托”。疑为伪诗,却没有举证。《全唐五代诗》对其进行了辨析:此诗系后人伪托王昌龄所作《十景诗》之一,《云山清晓》是其中第一首,其余九首均见《康熙武冈州志》,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即据此所收,而这十首诗不见于王昌龄集诸本中。

赵庶洋认为,作为唐代著名诗人,如此多的佚诗突然出现在清代文献中,其真实性难免令人怀疑。这十首诗中的语句也有一些破绽,如《武陵春色》中“红绽夭桃”显然是化用杜甫“红绽雨肥梅”诗意,《横江晚渡》中“茅店客”则是用温庭筠“鸡声茅店月”句。“王昌龄时代略早于杜甫,远早于温庭筠,他的诗中不可能化用二人诗意。”赵庶洋同时发现,《康熙武冈州志》还载有宋代著名诗人陈与义同题的《十景诗》,这十首诗与王昌龄诗类似,也不见于陈与义诗集诸本中。“综合王昌龄、陈与义二人情况来看,这两组所谓的《十景诗》,很可能是后人伪作,嫁名于前代名人,以此为山川增色。之所以选择伪托王昌龄、陈与义诗,应当由于二人均与武冈所在的湖南地区有比较密切的关系。王昌龄曾贬龙标尉,唐代龙标即今湖南怀化,与武冈紧邻,史载陈与义靖康之难时曾经流寓湖南,二人都是赫赫有名的诗人,其诗足为当地风光增重。”

张若虚以一首《春江花月夜》闻名,其现存诗作除此诗外,《全唐诗》仅有《代答闺梦还》一首。但《杜诗赵次公先后解》却记载说张若虚《春江月》:“请语风光催后骑,并将歌舞向前溪。”这会不会是张若虚的第三篇作品呢?赵庶洋通过比对《全唐诗》载张锷《延平门高斋亭子应岐王教》发现了破绽,诗中“请语东风催后骑,并将歌舞向前溪”,与赵次公所引“请语风光催后骑,并将歌舞向前溪”非常接近,而从诗中表现春日游乐的欢快气氛、所写白日行乐之事与《春江月》诗题之间存在冲突等分析,赵庶洋认为,赵次公征引的张若虚《春江月》诗二句应该是由于一时误记所导致的张冠李戴,并非张若虚诗。

古籍整理苦与乐,近5万首诗“完备精确”走进千家万户

一首诗的归属,一个版本的优劣,一条线索的真伪,一个字的正误……《全唐五代诗》收入近5万首诗,一千多卷,一千多万字,力求“完备、精确”,这背后是无数学者的皓首穷经,他们每天在文山字海中披沙拣金,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地与所从事的工作较劲,与自己较劲,而不知岁月之消逝。

据了解,在文稿收集来后,需要审校,主要看底本选择是否合理、校勘工作是否完善、改正误字和错误判断、补充缺漏的诗作以及剔除伪作等,甚至有的文稿因不合要求而完全重做。出于对《全唐五代诗》编纂工作的精益求精,曾经有一些珍贵的唐诗版本藏在国外,没有影印,最后是趁着有学生去访学的时候花钱复制回来的。由于项目时间跨度大,新的资料、新的研究成果不断被发现,前期的成稿几乎都要再做加工,甚至推倒重来。所有这些工作,不仅需要学识,更需要耐心,需要牺牲精神。

正如姚松所说,“‘文稿埋皓首,图籍满四壁’,不正是做古籍整理工作的常态吗?”这个寻常生活里的常态,却成为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,让人为之震撼。在王一涓眼里,那些她所熟悉的同事,正在这项伟大工程中逐渐老去,却又收获了精神上的愉悦。周勋初先生定期电话询问,掌握进度,发现问题随时解决,即使是在生病住院期间,他也放心不下,一直牵挂着。在很多人眼里,周勋初先生就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作战的将军,并不满足于运筹帷幄,而更愿意亲临现场,只要到学校,必然直奔古籍所《全唐五代诗》工作室。健身爱好者严杰教授,多年坚持长跑不辍,王一涓几次见到一身蓝色运动服的严杰,迎着晨曦跑在北京西路的林荫道上,让人想到“矫健”二字,但现在身体已不如从前。而姚松的头发眉毛白得更夸张了。赵庶洋和徐涛,自在南大入职以来,就一直陪伴着《全唐五代诗》,对他们而言,“这是一场双向奔赴,而且必将成就彼此。”

《全唐五代诗》的整理出版,绝非个人乃至少数人短时间所能完成,费时长,付出多,出成果慢,且不是个人成果,一般人不愿做。“采得百花成蜜后,为谁辛苦为谁甜。”王一涓说,有唐一代最杰出的文化将在《全唐五代诗》中大放异彩、熠熠生辉。当后人由此窥探了解到唐五代诗歌的真实面貌时,为中华灿烂文化击节赞赏时,被美好诗歌荡涤灵魂时,享受研究带来的便利时,不要忘记将这一盛世文化盛况完美精确呈现出来的“《全唐五代诗》中人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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